【tag:吃】
你真是個,與花和襯得過份的男人啊。 他輕輕地笑了,毫不掩飾。 舉手投足間不失王的威嚴與相應的禮儀,常人來說再平凡不過的攝食畫面於妖精王身上便成畫作般令人賞心悅目的景。耳聞突如其來的發言,那對紫眸向上瞟他一眼,帶著天生的慵懶。隨即,不想理會地繼續持起刀將眼前的肉排切成合宜入口的大小。 他坐在他對面,手撐住頰看著對方難能可貴的進食場景。一直以來都沒有這般面對面吃飯的場合,他一時興起向天界傳了封飯局邀約,沒想到竟收到願意赴約的回應。見對面盤裡食物漸漸被清空,他揮手向一旁的僕傭示意。新的菜餚被端上,而弗拉德仍沒有拿起刀叉的打算。 「……」 妖精王忍不住又瞥他一眼。見他毫無改進之意,歐貝隆一語不發、努力想無視對面惹人不自在的注目,專注於桌上的餐飲。 紅色桌巾盯久了略顯刺眼,和眼前這人卻是襯得不行。定眼觀察,絨布上帶著薔薇的刺繡。不知道今天的擺設是誰負責,但這桌巾真比平常雪白一片好看得多了。一旁的花瓶裏不知是刻意設計或僅是巧合地插了幾株薔薇,有紅有紫,還有些他叫不出名字的小小花朵作為襯托。 他起身正坐,直直盯著眼前的景,心裡又浮現方才脫口而出的話語。 ──眼前這人與花是如此和襯。 像薔薇美麗帶刺、卻不如花兒被動地護衛自身。一旦被他認定為危害,即使仍未觸及,迎來的便是不可理喻地強烈攻勢直至將人粉身碎骨……今日他竟肯赴約前來魔界參加這場飯局,真不知是持著怎樣的心態。 細長的紫色眼瞳瞇起,將視線盯回對面的人,他勾起嘴角露出淺淺的笑。 假使要將他作成料理,肯定得集結一批優秀的廚師、使用最高級的佐料、以講究的擺盤好好盛裝才是……。肉裏帶著花的清香、鮮血飲來如陳年釀造的紅酒,令人上癮的香醇。那肯定是讓人捨不得一次享盡的美味,但冷藏起來可不是對妖精王應有的款待…… 想像著那副場景,他不禁感嘆起自己仍是一介渴求血與肉的魔物,仍然保有狩獵的本性。他被喚作魔王。即使衣著光鮮、態度有禮,真如外表般人畜無害未免也太過可笑。那份嗜血與生俱來,暗藏在體內,隨著增長的名聲逐漸膨脹壯大。 正如他見著眼前的人,心裡卻想著如何將他料理一事。儘管此刻僅是在腦中打轉的空想,但他確信終有一天他會忍不住想嚐到他的鮮血。 畢竟他是那麼一朵美麗的人造花──捏碎花瓣後會得到什麼他不清楚,將其做成料理應是綽綽有餘。 正如他心想,冷藏可不是對他應有的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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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沒有人攙扶就站不起來了嗎?」 低沉的嗓音迴盪。 熟稔的身影立於眼前,俯視傷痕累累的他。利維亞不堪示弱地狠狠瞪向對方,已無力回擊的事實卻不容否認。 「輸給背叛者還真悲慘。你說是吧?」法布拉瞥了他一眼,隨即視線轉向遠處的水仙卿。「她是不是比你還強一些呢?也好,先解決了你。」 「嘖……!」 被輕視諷刺的話語激怒,他伸出手,再次凝聚起力量。冰晶逐漸漫延,逼人的寒氣纏上劍身──唯一能依靠的武器卻輕易地被踢向遠處。 以怨恨為動力修煉多年,就在等待這一刻。現實卻是他跪倒在他面前,再也使不出一絲一毫反擊的力氣。 ──他從未想過再見的日子會來得這麼快。 「放棄吧。」 「你是贏不了我的。」 而他不曾對他露出的陰沉,此刻毫不掩飾地顯現。 許久之前,他們侍奉同一位君主。 他們曾一同修練、作為對方的競爭對手,對彼此一清二楚。那時他們效忠於龍王室,為身纏烈焰的紅煉之帝獻上不滅的忠誠為盾。 在那與神祇的大戰後,龍族不得不揀起敗者之名。神與龍同為上位,沒有誰樂見死亡與鮮血,卻被想證明自己優於他族的思考驅使,最終引發戰爭。 投靠神界的背叛者、當時持有龍王之位的紅蓮的暴君……使龍族落敗的原因皆源於自身。他痛恨著這份屈辱,放任不甘與憤恨滿溢而出,最終悲傷被怒火掩蓋,謊言成為事實 。 ──他被背叛了。 被忠於付出性命保護的君主、被那個笑著向他搭話的人。 曾經他們以身為古龍眾為傲。 但最後只有他獨自站在原地,看著曾經的君主與夥伴背道而馳。 正如此刻,仍舊效忠紅煉帝的他毫無疑問是龍界的背叛者。他對他的熟識與厭惡千言萬語亦無法說明。 讓他憎恨他的理由,有太多太多。 「利維亞。」 「讓你輸的,是自身的弱小。」 與記憶如出一轍的笑容幾乎要勾起腦海中的景,蒙上的冰冷卻不是他所熟悉。 早已決心捨棄的回憶浮現。再一次憶起那些,如他所言是是自己太過軟弱的證明,即使如此他仍是無法抑制地回想起過去。 強烈的憎恨從心臟逐漸漫延,將一切染上仇恨。 他笑著對他伸出手的那份記憶,被背叛的現實抹煞殆盡。 今日的會面亦被作為增長憤怒的食糧延燒,直至親手他弒殺罪惡的那天。 閉上雙眼之前,他將他的話語深深烙入腦中。 # 銀灰色的髮辮在他眼前晃呀晃地,受陽光照射而格外亮眼。 曾經他問法布拉為何要留著一頭長髮紮起辮子,只得到對方顧左右而言他的玩笑回應。事實上他也是明知故問,誰都看得出那是與他們的王刻意弄得相似,利維亞甚至親眼看過法布拉幫那位帝王紮髮辮。被譽為紅煉帝、人人敬畏的君主,竟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紋風不動,不見一句抱怨。 那雙總拿著武器而生了不少繭的手,綁起髮辮卻是溫和而細心。小心翼翼卻熟練地,絲毫看不出是行武之人的動作。 他望向他的背影,那條髮辮總是維持著相同的角度,利維亞甚至覺得那是法布拉計算好的。堅持每天綁在特定的高度上,他覺得他就是閒到去在意這種事情的人 。 晨練已經結束,身為龍王的直屬護衛,武術技巧的磨練自然不能有絲毫懈怠。利維亞才剛坐下想稍作歇息,便瞥見一晃而過的髮辮。 那只是一時興起。 既無算計也非預先規劃好的事,說到底預測他人的行動是對方的強項而不是他的。他的眼神定在那稍顯鬆散的髮辮上,隨後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辮子鬆了。我給你重綁吧。」 # 「你真的會綁嗎?」 「你閉嘴,別吵吵鬧鬧的。」 利維亞沒好氣地應著,努力回想辮子的綁法,順道咒罵幾分鐘前的自己絕對是被熱昏了才會提出這種自找罪受的要求。對方放下後的髮長比他想像中還長上許多,一時不知該從何下手。 「……果然還是我自己綁吧,利維亞你還太嫩了啊。」 「不是叫你閉嘴嗎。」 半是遷怒地他將握在手中的頭髮往後一扯,耳邊立刻傳來哀怨的語調:「不會就直說……」 「想再被扯一次?」 法布拉向後瞥了一眼,見利維亞臉色難看地身邊已纏繞陣陣黑氣,決定還是聽話乖乖閉上嘴。 沒有梳子讓動作困難許多,拆了辮子後的頭髮呈現微捲,光是要梳好就得花上一番功夫,更何況這傢伙還別了串顯眼的髮飾。他看了下一旁的飾品,決定先不去思考等等要怎麼把它們別上去。好幾次利維亞都覺得對方會轉過來問他真正的目的是不是想拔他頭髮,實際上法布拉卻乖順地令他吃驚。 回想著兄長替紫苑綁頭髮的場景,他伸手撩起幾綹髮絲,在腦中盤算如何將這頭銀髮綁成他所熟悉的一條髮辮。 纖細的手指在同樣細緻的青絲裏穿插,不一會兒就綁出多變的式樣。那是某個早晨的事,剛醒不久的他,恰巧望見兄長為仍然睡眼惺忪地坐在梳妝台前的紫苑編起辮子。正為兄長的巧手讚嘆時,那高大的身影轉過身來向他露出一抹笑容:「利維亞也想綁嗎?等你留了長髮再給你綁吧。」 「才不會留啊。」他撇了撇頭故作冷淡地應。生得這一副中性的容顏就算了,再留起長髮豈不是會被那一直以來說他長得像女孩子的傢伙更得寸進尺地說嘴嗎,明明他才是像女子一樣留著長髮的人。 「那麼,是想學怎麼結辮子?」 「……」 沉默良久,詢問並沒有得到否定。 # 再怎麼說都是經過學習的,即使許久沒有複習也不會太過生澀。手指上的記憶還存留著,一次次將髮絲交纏束緊的動作也逐漸變快。回想起先前每天早上在梳妝台前替妹妹綁頭髮、順道被兄長調侃學這個是想替誰綁辮子嗎,利維亞漂亮的臉忍不住扭曲了下。 才不是為了這傢伙學的。 如他所說,那僅是一時興起。 # 「好了。」 他鬆開手,拍肩示意對方站起身來。法布拉先是確認般摸了下垂在身後的辮子,隨即一臉讚嘆地與他對視。 「我沒想到你真的會綁……」 「其實你想剪頭髮對吧?」 利維亞拿起置於一旁的刀劍,散發出隨時把對方的頭顱砍下來都不奇怪的氣勢。這傢伙,果然太會得寸進尺了。 「那種東西很危險,你還是先放下吧。」 法布拉勾起苦笑,緩緩遠離發著寒光的兵器。他嘖了聲,很是不甘願地將劍收入鞘中,往對方身後端詳一陣。 「嗯……」察覺到他的目光,法布拉雙手交叉於胸前思考著,似乎想對他的手藝給個評價。 「和平常的高度不同,至少還算是條辮子。」 是不該期盼他會說出什麼正經的意見。 「……老實地接受別人的善意然後閉嘴。回去了。」 他如此言道,抑制住再次舉劍的衝動,卻是又看了看那垂在身後的髮辮才肯重新望向前方的道路。 暗自想著,對方不知何時才會發現他嫌麻煩而沒將髮飾別上去一事。 # 他從未和他提起那串遺失的髮飾。 不知道是忘了還是刻意不說,而對方不開口利維亞自然也不會提到這件事。隔天再見到法布拉時,那串顯眼的髮飾仍是在他的頭髮上閃閃發亮。他大概有很多相同的,丟了一個也不會怎樣吧。利維亞如此想道。失主沒和他討,他便一直收著那天從他頭上拆了下來的髮飾。 那姑且算是一種紀念。 「嗯?誰的髮飾放在這了?這麼舊,好像也不是紫苑的……」 「是我的。」 熟悉的顏色映入眼簾,他幾乎什麼也沒想就開了口。只見正在打掃房間的兄長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將髮飾拋了過來:「原來你會收藏這種東西啊,果然還是很想留長髮吧利維亞……」 「才沒有。」 他順勢抓住向下垂落的髮飾。記憶中的金黃色已經生鏽,表面也不如過去的光滑閃耀。 那是他的髮飾。 他不會忘記,就算想忘也無法忘掉。手中的觸感正誇耀地彰顯,那天替那個人、結了髮辮的事實。 與此同時,破舊的外表向他宣示著那是古舊以前的曾經。 # 「……你似乎,不怎麼想見到我呢。」 清冷的嗓音與,讀不出情感的語調。 髮辮維持在他熟悉的角度,一串金色仍襯著他的銀髮,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 他想起了那串髮飾。 那串被放在家中,早已生鏽得不堪使用的飾品。他清楚地記得他是如何得到它,那是對他親手結成的髮辮的紀念。 同時他亦記得,那串髮飾最終被收進了隱密的櫃裏,如同下定決心捨棄的回憶被塵封著不再取出。 那是種紀念。 姑且也是,對他再也無緣碰上的那頭銀髮所作的留念。 |